這就是為什麼他一定要來找姜焱這個瘋子一樣的天才來確認這個事實——姜焱的腦子太好用了,他幾乎能從窗外含著某一家花香的風裡分析出這個禹都發生了什麼,把這些細微得根本都不是線索的線索挑選串聯,最後得出的往往是一些極其隱秘又真實的東西。
他的大腦已經脫離了凡人的界限了,如果說天妖的終極進化近乎神,那麼這一點恐怕在這個少年的身上已經開始體現了。
「你不提醒你父王?」
姜焱搖頭:「你明白,我的存在總是會不斷提醒他他是靠著兒子才當上族王這個事實……實際上他已經三年拒絕見我了,何況如果這些話是從我口中傳出的,他只會更焦慮,父王年紀大了,焦慮會使他失去基本的判斷力。」
安銘目光沉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這不是你不作為的理由。」
姜焱斂眸,雙手交疊在膝上,淡淡道:「我有一千種方式讓禹都繼續在三族的夾縫裡苟延殘喘下去,但這都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你需要承認的是,它必須要浴火重生,不是外力,也是內力來摧毀現有的一切體系,我父王沒有這個能力,甚至姬王也不會是這個在廢墟中舉旗為王者。」
「誰是?」
姜焱抬起眼,黑沉沉的眼眸,像是一眼看穿了安銘心底——
「你心中想的那個『人』,她才是。」
「……」
姜焱像是沒看到他臉上的異樣,繼續道:「我不認為你對她的評價是一種因為朦朧的孺慕造成的幻覺,你和我一樣,有些事情看得很清楚——這些諸王、貴族,乃至我,都掙脫不了這個出身的牢籠,我們有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我們依靠著這些力量才有今天,摧毀這個腐爛的階層,也就是直面自己的亡途,所以我們都不敢。反之,她的最大劣勢,反而就是最大的優勢。」
安銘終於察覺到了禹都那種隱約的突兀感在哪兒了……就彷彿一群白天鵝裡闖進了一隻醜小鴨,白天鵝們嘲笑著這隻醜小鴨飛得比他們還高,轉過頭卻頭皮發麻地發現,整個世界都是為這隻高飛的醜小鴨所歡呼的醜小鴨。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彷彿是很欣慰終於有一個人跟得上他的思路,姜焱罕見地唇角微揚:「我不知道那些老傢伙們還記不記得『隱皇』這個舊制,不過想來也沒有多少願意去真正付諸實踐的,所以我的建議是,如果你還算聰明,遠離禹都這個火場,找那位鳳凰去。」
然而說到這裡,安銘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走。」
「你在等什麼?」
「等你這個唯一的帝墟生還者,說出那裡的秘密。」
昏暗的殿裡,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姜焱閉著眼仰起臉,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徐徐道:「我不會說的,你走吧。」
「我會等。」
「我要是一直不說呢?」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言下之意,便是不殺你,也不逼你,更不是希望你死,只是會安安靜靜地等到你死為止,如果你死了都不願意說,我才罷休。
這就是安銘式的堅持,他不會做什麼,只是會用一種沉靜的等待,慢慢折磨你那一點良心和傾訴欲。
若是白嬰,可能沒片刻就繳械投降了,但姜焱很能忍,他考慮事情完全會從理性的地方出發,對安銘這種堅持無動於衷。
「我瞭解你對你最初的記憶所在有多執著,但這個環境不是你該探究『你是誰,誰是你』這個問題上,它也不適合。如果我死去,這個真相一定會被我帶進墳墓裡,到時難道你就不活了?」
安銘垂眸:「我會選擇換一種更矇昧的活法。」
姜焱嘖了一聲,閉著眼睛道:「仰仗你那位心靈的導師吧,也許她幸運的話會帶你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