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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莊獨自倚在暖裡間的貴妃榻上,隻手支著下巴歪著,雖是懶懶的,卻也沒有一絲睡意。家常的一窩絲杭州攢邊隨意簪了幾朵茉莉花,零亂半綴著幾個翠水梅花鈿兒,眼皮微闔,人見消瘦。正半夢半醒的遲鈍間,聽見有小小的聲音喚她:“小主,小主。”
漸漸醒神,是採月的聲音在簾外。沈眉莊並不起來,開口先咳上一聲,低低道,“什麼事?”她卻不答話,沈眉莊便心知不是小事,撫一撫臉振振精神道:“進來回話。”
採月挑起簾掩身進來,先是猶豫半晌,待走至榻前方道,“奴婢在外面聽信,說是偏殿的魏貴人沒了。”
沈眉莊不免怔了片刻,惆悵道,“魏貴人的身子早就是那個樣子,這段時日也不過是熬日子罷了。人沒了,也不失是一種解脫。”
她再思及近日種種,更覺齒冷,心生迷茫,不僅對甄嬛,待皇上也有些心灰意冷。
採月見她神色懨懨,自悔失言,忙道,“奴婢做了酸梅湯,小主可要嚐嚐?”
沈眉莊不欲家生的丫鬟為她心傷,強顏歡笑的應了,誇讚她道,“我們採月的手藝,御膳房也比不得呢。”
採月紅了臉,又問,“也到了該傳膳的時候,小主可要用膳?”
沈眉莊擺擺手,“我胃口不佳,你去取些糕點就好。”
“是,小主近來總是懶懶的,不如明日一早奴婢再去請溫太醫來瞧瞧吧?”採月面上難掩憂色。
聽到溫實初的名字,沈眉莊的身子不由一頓,右手的護甲下意識地在床榻紋的織錦上劃過長長的劃痕。她側身凝望著窗上‘石榴葡萄’的霞影紗,石榴葡萄都是多子的意兆,窗外更有連片的紫菊——蘭佩紫,菊簪黃。
存菊堂本名‘同道堂’,她的端莊大方亦曾為她帶來‘晚霞散綺,泛遠淨、一葉鳴榔’的迷旎旖夢,這滿院‘醉擘青露菊’的景緻便是榮寵幻象下的黃粱一夢——只是夢終究會醒,病魔昏沉時緊握的那一點殘溫,偏是宮妃忌諱,最不該痴心妄想的東西。
沈眉莊遲疑半晌,將心中朦朧的、漸生枝芽的情愫悉數沉浸在內心深處,她淺淺的嘆息一聲,側顏在昏暗的居室內有些模糊不清,“不必了,溫太醫,終究是為了甄答應才頻頻示好,何苦又去勞動?以後我的平安脈,仍是由劉太醫來請吧。”
這番話也不知是說給她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更多一些。
採月直覺自己失言,再不敢多嘴,自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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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烏雅家獻佛家‘上師’入宮為太后診治,大清一向極重‘孝廉’禮儀,滿朝文武面前皇帝自然笑納了烏雅家的好意。卻也提‘子不語怪力亂神’,嚴禁其餘臣子藉機效仿邀寵。太后病癒則罷,自有嘉獎,只鬼神之風,必要防微杜漸。
不久慈寧宮便傳來佳音,皇帝藉口政務繁忙,態度不冷不熱,順帶留皇后在養心殿留宿,避開了太后的視線。後宮嬪妃如端貴妃等最為尷尬,所幸太后也知曉自身處境如何,通曉六宮不必來慈寧宮侍疾,只待它日一同來請安即可。
五月初,天官賜福,晨光初曉。
慈寧宮又恢復了往日的繁盛輝煌,由皇后攜眾妃嬪入正殿請安。太后撐著深褐色五福捧壽的衣裳,背脊微彎端坐於上首,人愈顯精瘦。站的往後的妃嬪瞧不清太后的神色,只覺下垂的嘴角無端生出幾分嚴厲,讓人噤若寒蟬。
黛玉屈膝行禮向上看去,與太后視線相對時亦覺心驚:觀其面相竟全無分毫大病初癒之感,倒似日薄西山。
時隔一年太后重新出山,不少老資歷的妃嬪都不大自在。年長的皇子皇女中四阿哥尚未出宮建府,打頭帶弘晝溫宜等一眾弟弟妹妹排排坐。
“孫兒給皇瑪嬤請安,祝皇瑪嬤萬福今安!”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