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它的「警告」,無疑是在陸柒心頭潑下一盆冷水。
陸柒面上毫無破綻,心裡卻已是冷了半截。
冥主果然不曾變過。
「你們也是,還在這裡愣著作甚!該做什麼便去做什麼!」面對這幫惱人的臣子,寧霽玉便沒有了先前的好臉色,厲聲道,「一個個都道行軍打仗、抵禦外敵不是兒戲,如今有人主動請纓擔下這等重擔,爾等無能之輩,還不止儘快籌措糧草、調派兵力麼?」
首輔和次輔氣得臉上無光,勉強繃住了對冥主最基本的禮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陸柒走在最後,正要跟上,便聽寧霽玉道:「陸將軍留步,孤還需與將軍商談排兵布陣之事。」
冥主語氣鎮定自若,陸柒不疑有他,關上門後便恭敬地站立在寧霽玉左近之處,與他稍稍拉開了一段距離。
見人都已離開,寧霽玉總算鬆了口氣,原本還勉強能看的臉色此刻幾乎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指尖正抵著自己的心口一陣按揉,試圖紓解不斷翻湧的混濁之意。
見陸柒這般「躲」他,寧霽玉強撐道:「陸將軍站那麼遠作甚,吾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不是洪水猛獸也勝似洪水猛獸了。
對方意味不明,語意晦澀,陸柒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寧霽玉不再管他的避之不及,自顧自說完了自己的安排,末了方望向陸柒,全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陸柒不曾想到他說只是商談北境之事,便當真只是商談北境之事,又或許,這只是對方的計謀?
寧霽玉的手段實則莫測,陸柒一時間想不清楚,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出兵之事上,將他的打算仔細考慮過了一遍,也不由在心底暗暗讚嘆。
冥主從前對自己說他是靠實力和謀劃才能穩坐帝位千年,原來竟是真的。
人界的戰爭雖不如天庭與冥府間來的殘酷,但陸柒到底天生長於此道,很有自己的見解,很快便拋開雜念,認真與冥主討論起來。
陸柒並未錯過自己侃侃而談時,冥主眼底閃過的一絲懷念。
……所以那位陸將軍,也同樣是個有能為之人嗎?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本就不甚明媚的日光很快被夜色遮蔽,空氣中散溢著一分並不明顯的陰冷氣息。
陸柒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猜測。
寧霽玉的雨露期要來了。
陸柒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對方的面色。
除卻眼尾泛起了一絲潮意,竟是絲毫不顯,先前的失態似乎完全被壓制下去。
他這麼能忍的嗎?
寧霽玉當然不能忍了。
苦戀數千年的人就在面前,他們又許久不曾私下見面,雨露期在即的坤澤,哪有那麼強的自制力?
不過苦苦支撐。
即便再遲鈍,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狀況並不太好,但茲事體大,他實在不能放下心來,便是強撐著也要趕緊將一切敲定下來。
此刻他的神志已有些不清醒,勉強從陸柒微蹙的眉頭裡看出了對方的不贊同,下意識便認為陸柒是覺得自己的安排還有什麼疏漏,道:「陸將軍還有何見教麼?」
「有,」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他水汽氤氳的眼角,陸柒乾脆地說,「不知陛下可還安好?」
第17章
陸柒有如實質的目光落在他脖頸之間,陰沉而莫測。
「安好如何?不安好又如何?」在陸柒鋒芒畢露的目光注視之下,寧霽玉不禁有些頭皮發麻,乾咳一聲,不著痕跡地攏了攏微開的領口,硬著頭皮道,「將軍還有事嗎?」
陸柒並不說話,目光晦暗不明。
一陣酥麻的癢意自尾椎一路上行,刺得寧霽玉脊背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