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年盡,又是一歲夏去秋來,卻說岳飛在朱仙鎮練兵,朝廷忽然十二道金牌來催,命其起身往臨安面聖。
岳飛知道時候已到,將軍中一應大小事務仔細安頓於諸將後便起身出營,帶著四名家將與張保、王橫二人準備離去。
一出大營,便見前方齊刷刷跪倒無數百姓,有一老者顫顫微微向前來到岳飛馬前,跪倒哭訴道:“我等頂香盆,運糧草,以迎官軍,虜人悉知之。今日相公去此,某等不遺噍類矣!”
岳飛聞言,心中苦痛,但卻是十分無奈,只得跳下馬來將老者扶起,違心地說道:“長者不可如此,聖上連發十二道金牌召我,怎敢違抗君命,等我不久還來,掃清金兵,還爾等清明太平!”
一眾百姓哪裡肯聽,只管阻在岳飛馬前,中有一書生上前抱著岳飛雙腿,哭道:“某等淪陷腥羶,將逾一紀。伏聞宣相整軍北來,志在恢復,某等歧望車馬之音,以日為歲。今先聲所至,故疆漸復,醜虜獸奔,民方室家胥慶,以謂幸脫左衽。忽聞宣相班師,誠所未諭,宣相縱不以中原赤子為心,其亦忍棄垂成之功耶?”
岳飛聞言亦忍不住將熱淚滾滾而下,但他深知此行事大,若是有失,只怕會引起許多動盪,於是無奈地從懷中掏出詔諭,展開給眾人相看,說道:“朝廷有詔,吾不得擅留!父老阻我行程,實是陷嶽某於不義也!”
後方送行的眾將也紛紛上前勸開百姓,岳飛這才上得照夜玉獅子,向外行去。眾將送了十餘里後,岳飛回身對眾將說道:“今日一別,不知何年再得相見,望諸君牢記嶽某在時之言,好生善待岳家軍兄弟,若有不願從軍者,便發還糧餉使其歸家,嶽某在此不勝感激。”眾將點頭應允,而後灑淚作別。
離了朱仙鎮,眼見大營漸漸消失在身後,岳飛長噓了一口氣,心想道:“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我苦心經營二十年,且看這遭如何?”
這邊看著岳飛遠去,施全、牛皋眾將含淚返回大營,施全坐在大堂之上,安頓眾將各自管束手下軍士後又與牛皋一道來到岳飛下榻之處。
推開房門,便見床榻上被褥整齊,桌上一碗清茶飲了大半,一卷兵書放在桌邊。
施全走到桌前,見兵書上寫滿自己看不明白的符號和標註,長嘆一口氣將那捲兵書合攏,拿在自己手上,心中更感悲切。
正要離開之時,桌旁小几上一幅新寫的字吸引了施全的目光,他走到幾前,將宣紙展開,岳飛那蒼勁的筆體便映入他眼簾。
仔細看去,紙上墨跡未乾,顯然是才寫不久,正是《滿江紅》一首: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在宣紙之中夾著一幅匾額和一封書信,匾額上書四個大字——“還我河山”。四個字力透紙背,那股慷慨激昂的氣勢躍然紙上。
讀罷岳飛手書的《滿江紅》和匾額,施全和牛皋不由淚如雨下。
良久,施全說道:“大哥高義,感天動地,卻不知這一番離去,何日再能相會。”
牛皋將眼角淚抹去,說道:“大哥此去,必定逢凶化吉,賢弟莫要悲切,且看其信箋說的什麼。”
施全開啟信箋,仔細讀去,正是岳飛手書,上寫道:
“牛皋、施全二位賢弟:依我推算,不日聖諭將至,宣我前往臨安受封。臨安一行,名為封賞,實為劫難。若我到得臨安,則運命難改,二位當以國事為重,不可行差踏錯,如有機緣,便激流勇退。若我半道而卒,則二位當緊守門戶,謹言慎行,莫要逆了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