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詫異地望著程羽。退親是大事,就算有什麼不滿,也通常由男方提出退親。
她熟知自己的女兒,沒那麼大膽主動要求退親。再說,女兒不是心悅馮良星嗎?
“你以為我是意外落水的嗎?不是的,我是被茶茶故意推下池塘。那馮良星再好,也不值得我付出生命的代價。
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我想明白了。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如果一直剋制自己,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去做喜歡的事,到最後只會後悔。”
程羽說得情真意切。醉酒穿越的過程中,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深有感觸。
住在同一個村子,孟氏與馮家來往密切。
即使不是三節,馮良星也會上門拜訪準岳父母。親家韋氏更是三天兩頭找孟氏拉家常。在餐桌上給江姜夾菜,誇她是好姑娘。
好姑娘落水,差點香消玉殞,一整天過去,也不見馮家人上門探望。
是了,今時不同往日,即便韋氏領著馮良星上門,自己也沒有多餘的銀兩,給他交束脩(學費)。
馮良星在鎮上的私塾上學,每月需交束脩(學費)八百文,每年三節兩壽,各孝敬夫子的節禮約八百文,加在一起一萬三千六百文。一千文等於一兩白銀,也就是十三兩又六百文。
筆墨紙硯和書本的價格,也是貴得令人咋舌。比如硯臺的價格,跟產品的品質,和是否出自名家有關,價格從幾百文,到百幾十兩銀子不等。
普通農耕家庭,根本供不起孩子讀書。
馮家也供不起,但木匠有錢。岳父投資女婿,合情合理。木匠去世,大約馮家正想找理由退親,何必多走一趟多看一眼僥倖不死的江姜。
孟氏略加思索,點頭道:“馮家給的紅紙聘禮單還在,把上面寫的禮品折算成現銀,明天約媒婆去馮家退親。”
“我也去。”程羽堅定地說,“馮家給的聘禮,我們分毫不差還回去。送給馮良星的筆墨紙硯,也要拿回來。”
孟氏看著閨女這張稚嫩的臉,有著不符合她年齡的沉著冷靜。
次日清晨,第一縷陽光掃進屋子時,程羽從木櫃裡挑出一套八成新、淺藍色的衣裙,上衣下裙。
下午要去退親,這種場合不能挑粉紅色,沒氣場。再說她實際年齡27,潛意識牴觸粉粉嫩嫩的少女色。
穿漢服的步驟繁瑣,程羽熟練地按照由內而外的順序系中衣帶子,用下裙將中衣包裹,裙子貼著腰身圍一圈,繫好裙子左右兩側的帶子,最後繫腰帶。
程羽在現代沒穿過漢服,憑著肌肉記憶乾淨利落地整理好衣裙。
孟氏看了一眼程羽的裝扮,並沒說什麼,招呼她吃早食。
堂屋的八仙桌上,擺著四碗雜糧粥和一碟青菜。孟氏炒青菜時,沒放什麼油,吃起來澀澀的。
孟氏解釋說:“油太貴了。從今往後,銀子要省著點用。”
江啟馬上安慰娘:“田地被他們霸佔,我還可以去抄書,抄一本書能得兩、三百文。”
江啟五歲便送去私塾開蒙,入學六年,原計劃明年二月送他去縣城參加縣試,透過考試就是童生。時間有限,如果抄書,就沒時間學習四書五經。
江枝脆生生地說:“娘,我會補衣服破洞。你多接些針線活,我可以縫補賺工錢。”
婦人都會裁剪、縫補,大戶人家的女眷不想做,或是太多忙不過來,才會把針線活發給外面的人做,工價極低。只有手藝好的裁縫、繡娘,才能賺到高薪酬。
孟氏百感交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說。放下筷子摸摸江枝的頭,拍拍江啟的肩:“真乖。好孩子。”
程羽趕緊說:“我也能接繡活貼補家用。”不能讓人發現她是個假冒的。
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