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下!”眼中迸出駭人情意,他厲聲大笑,“好啊,好啊!”
普天之下能明白他的有幾人?有幾人!
心中藏著一隻噬人猛虎,想要將她完整吞下。他按捺著過度興奮的情緒,袖中的雙拳爆出青筋,“逃不了了,卿卿你逃不了了。”
“是啊,韓月下逃不了了。”
輕喟隨風而逝,狂喜的他難以察覺其中意味深長的所指。
她一生一次的算計。
對不起,允之。
……
斜月夢殘,曇花夜放,碧天無垠浸滿冰瑩月光。
“大人。”
半倚闌干,她並未接言。
“大人,夜深了。”濃睫半掩,眼前似籠起薄霧,張彌輕步走來,小心地為她披上外褂。
“彌兒。”
“嗯。”許是想起先前的一番對話,他垂首應著還有些尷尬。
緩緩地,她抬起清顏,黑眸如潭映出灩灩波光:“路在何方呢?”
天上月,水中月,映入眼簾的是那彎殘月。雙眸掩不住淡悲,她落寞揚唇。這笑如秋水微斂,看的他胸口一陣痠痛:“不論有沒有路,張彌都會陪著大人一直走下去。”
他堅定地說著,卻見月下輕輕搖首。
心頭一陣慌,他急道:“大人的路就是張彌的路,就算……”雙眸掃過下身短襠,他忽爾攥緊雙拳,“張彌也不後悔。”
月下,那雙秀眸澄瑩似水,清澈地倒映出他侷促的神情。“彌兒。”這聲音如清風拂面,“你的未來不是我。”對望許久,她一字一句說道。
他不可置信地瞠目,雙瞳越發空洞無神。
“又要被拋棄了,彌兒你是這樣想的吧。”
菱唇微掀,他的眼角眉梢浮出頹色。
“傻瓜。”伸手揉了揉他的軟發,月下輕道,“不是我不要彌兒,而是彌兒找到了自己的路,你我不同罷了。”
“沒……”
不置可否地笑開,她望水低吟:“史者,雜家也。案頭山水,胸中丘壑,一家之言天下,書盡千古文章。”
迷茫的雙目找回焦距,張彌愣怔。
“對不起,我只是好奇,彌兒那麼認真地寫著,那本冊子一定很有意義。”
“也沒什麼……”他彆扭轉眸,假面透出薄紅。
“那就是彌兒的路,你早就選好了,不是麼?”
他還有路嗎?
摸著中指上執筆造就的老繭,宛如墨畫的眉梢鎖了又鎖。
對他而言,那只是一個夢。
“啪!”靜夜中乍起清聲,一驚,他陡然抬眸。
“啪!啪!啪!”一聲重似一聲地擊掌,眼前人灼灼地望著他,眼中凝著難以化開的堅定,“怕麼?”
傻傻地眨眼,他無解。
“若要留下重音,雙手必須狠力相擊。”她攤開雙手,露出紅紅的掌心,“人生也是如此,痛,你怕麼?”
“再悲慘的過往都忍了,走在自己的路上就算跌倒又怎樣,愈痛愈強。再站起來的時候,你離自己的夢想也就不遠了。”明明輕雲閉月,可她的眼中仍盪漾著如水月光,“彌兒,永遠不要放棄自己,永遠。”
心中揚起希冀,張彌鎖緊的眉梢漸漸展開。
可是,大人呢?難道他要放棄大人麼?那樣冰冷的王宮,一個人怎能忍受。
“我要和大人一起走下去。”
“彌兒!”
“路,我已經選定了。”
面對她質疑的目光,張彌匆匆回身。清商曲辭,子夜變歌,夏風帶點苦澀的味道。他徑直走著,踏月而行。
“你聽到了吧,彌兒,我與新王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