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這個正值年富力強之際的君王臉色平靜,表情也如面前這杯茶水一般波瀾不起,沉默了一會兒,道:“方才朕下令將江氏上下盡數拿入大獄,旁人大概認為是朕惟恐國師因江衡而生怒,才會有此一舉,以待安撫國師之心,或是耽於美色,一心要討好情人……你可也是這般想的?”
朱袍太監沉聲道:“老奴只知這江大人此舉或許忠心,但落得這個地步,卻也不冤!先前雖不知國師究竟是何時在外,但以大宗師的耳力,距離再遠,殿中一字一語也都必然落在耳內,江大人那一番話被聽到之後,國師心中豈會毫無芥蒂?江大人如此行事,卻是在陛下與國師之間埋下了一根刺,只怕難以拔除。”晏勾辰聽了,微微閉上眼:“有些事,即便真的有,但那是你知我知,只要不挑明瞭便是一團和氣,若是一旦打破,卻是生生在心上扎進一根刺……如今朕與國師雖然看似並未生了嫌隙,但事實上終究已經有些不同。”說到這裡,突然用力一拍長案,震得杯內的熱茶都濺了出來,晏勾辰眉目冰寒,怒道:“方才那幾人只當朕是迫於國師之威,才下令收審江氏滿門,卻不知朕當真是深恨這老兒糊塗,自然要拿他江府上下洩憤!”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現在皇帝明確表示了憤怒,朱袍太監自然便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他甚至已經在瞬間就替江家想好了幾項罪名——不管怎麼樣,江氏滿門的下場,已經註定了。
殿中靜得猶如一潭死水,半晌,眼角皺紋如蛛網般密佈的老太監眯著眼,徐徐道:“老奴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晏勾辰微微皺眉:“你有話便直說。”老太監斟酌著語句:“老奴私心想著,這世上人心叵測,小人奸猾,任憑陛下與國師情誼再如何深厚,也架不住被一群心懷各異之人暗中胡亂挑撥,只怕長久下去,就要漸漸離了心,豈不可惜,不如用個一勞永逸的法子,絕了這些根苗。”晏勾辰眼神微微一動:“你且說來聽聽。”老太監神情越發恭敬,只把心中所想都一股腦兒說出來:“陛下如今有一位皇子長河,而國師的傾涯小公子雖是男兒,卻也是一位侍人,自可生兒育女,若是大皇子日後與涯公子成婚,生下兒女,這大周未來自然就是由其中優秀者繼承,如此一來,新皇乃是陛下親孫,同時也是國師嫡親的孫兒,日後帝國皇室便流著國師的血脈,晏、師兩姓血脈交融,兩家卻是再親密不過,分拆不開了,還有什麼能比血脈牽連這種法子更為穩固?即便再有那等小人作祟,妄圖興風作浪,也是白費!”
這話說得委婉,但直白講來,倒也簡單,日後若是晏長河與師傾涯成婚,有了兒子,如此一來,那孩子身上流的就是大周皇室與師映川兩方的血,由這樣的人來繼承大寶,雙方都沒有什麼不滿的,師映川即便真的有異心,但自己的親孫兒做皇帝,與自己執掌大周又有什麼區別?這世間還真的從未聽說有祖父奪了自己孫兒皇位的事!這樣一來,就是於無形中巧妙地化解了未來有可能出現的種種矛盾與不測,此計不可謂不巧,一旦晏勾辰將此事向師映川提出,以師映川之智,雖然很容易就想到這其中的關節與用心,但只怕在經過考慮後,也是會同意的,因為這樁婚事無論對哪一方來說,都是有利無害……這,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了!
老太監尖細的嗓音在殿中幽幽迴盪,晏勾辰原本握杯的修長手指一頓,卻是緩緩搖頭:“此事莫非朕就不曾想過?只是……不成。”不等老太監進言,晏勾辰已長長嘆息:“不是朕不願,而是長河沒有那個福氣!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朕便與國師約好,日後若有資質出眾的子女,便令其拜入國師門下,只可惜長河出生之後,天賦雖在旁人眼裡尚好,但在真正的強者眼裡,卻不算什麼,也就不曾拜入到國師座下,你現在卻說,讓朕的這個兒子,與傾涯那孩子婚配?”
“陛下何必如此自謙,大皇子乃是天潢貴胄,與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