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身抱住歐陽,頭縮在他的臂彎下,鬆軟的床間,只有彼此的氣息縈繞糾纏,冷不防他醒了,伸過手,抱住了我,貼著我的頭髮說著話:“算你聰明,知道來此地。”
就象我們在草原上度過的那些黃昏,他仍有一張利嘴,我推他一下:“蓮花公子沒給你飛鴿傳書,告訴你我在澤州嗎?”
“他找不著我。”他坐起身,頭髮散亂著,眼裡佈滿血絲,下領上的青鬢也隱約可見,一副沒睡夠的樣子,我摁下他,“再睡會兒吧。”
“我得去找阿白。”
“他還在昏迷中,今日是第三天了。”
歐陽閉了眼:“時間真少。”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對我訴及生死,但比哪一回都危急。在他的設想中,卒打探到關押我和爹孃的所在即知會他,他可藉機向越家發難,順理成章的解除婚約,還能帶走我們。歐陽家和越家互為牽制已逾百年,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歐陽和阿白搞出的這些名堂並未向歐陽家族交代過,也就不存在其父將在幾日內趕往塞外為他提親,將親事擺上日程了,所以翻臉勢在必行。
他雖未搞明白越家和靜妃到底有何勾結,但顯而易見他們是亂臣賊子,單是這一條,悔婚一事,父親就不會怪他。他本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未料那一日,他找不到卒了。
不光是找不著卒,越家上下都黑著臉,特別是越天雲看他的眼睛快要殺人了,他正焦急,越天青來找他,向他透露我和爹孃都被人救走。這隻會是卒乾的,但他從未這樣吩咐過,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想走,但越家不放過他:“三少爺是擔憂歐陽大俠的行蹤吧?從京城到塞外頗有路程,想必他老人家還須再費上幾日吧?”
親家都耐心,他也不便走,急得在越家團團轉,事情已不在他的控制內,卒竟帶著我們跑了,他想做什麼?而他歐陽,何時才能走出越家?他日日憂心,又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中,連讓鶴鷹送信都不可能,坐以待斃之際,越天青又來了,左手一壺酒,右手一副棋,大著嗓門道:“三少,陪我喝酒下棋!”
在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棋局掩飾下,他們敲定了合作。越天青在家宴上用了迷藥,灌倒了自己的親眷,和歐陽一人一匹馬,逃離了越家莊。
只有結盟,才能將事情推向高效和愉快。他們逃了兩千裡,在一座名為謝橋的小城分別,歐陽將手下的兩座綢緞莊轉送于越天青,另加三千兩黃金。這些將足夠一個人在京城過得體面富足,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越天青是庶出,越莊主在一次酒醉後爬上了莊中十八歲的洗衣婦的床。如你所知的,那姑娘生得清秀可人身段窈窕。後來她懷了孕,執意不肯說出孩兒的父親是誰,十個月後,她生下越天青,嬰孩有著和越老爺子一模一樣的額頭和下巴,莊中上下一目瞭然心知肚明。越夫人心頭火起,和越莊主大鬧了一通。
莊主懼內,納不成妾,想給洗衣婦一筆錢,讓她留下孩兒,一走了之。但洗衣婦和越天青母子連心,說什麼也不肯,雙方陷入了僵持。三個月後的一個雪天,洗衣婦晨起晾衣服,踩著了一塊冰,腳下一滑,後腦勺磕到了臺階上,當場身亡。事情傳開來,越夫人抹著淚說:“唉,真是個苦命人,沒享過一天福,還留下個孩子,也罷,就讓我們來養吧。”
在母親淋漓的鮮血氣味裡,襁褓中的越天青認祖歸宗。從小他就明白,自己不是越夫人的孩兒,儘管她對他很和善,但那種和善,是一種禮讓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一如溫水泡不開的茶葉,你能聞到杳然的茶香,但你知道它不會好喝。
他明白自己不受歡迎,所以少莊主是越天雲,芳名遠播的是越天藍,他是個遊手好閒的浪蕩子,所學都是附庸風雅一錢不值的玩意兒。他很想離開越家莊,但家教甚嚴,父親又信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