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旦地說,越家莊事務甚多,大哥還需要他,況且家業見者有份,不會虧待他。連越天雲也誠懇地拉著他的手說:“我只有你這麼個弟弟,我們得互相倚仗。”
但他知道,事實全然不是這樣的。他甚至連月錢都拿得不多,越夫人親力親為管家,給他的那一份也算豐厚,但都是一些綾羅綢緞,他又不是女子,穿給誰看呢?他們也送他琴棋書畫,都是昂貴的玩意兒,他終日對著它們,像對著生母的一雙苦眼。他知道她的死因站不住腳,但他能怎麼辦呢?索性一走了之,清貧卻自在?不,父親和越天雲不會讓他好過,他走到哪兒他們都會追索。
他得自立門戶,但這需要一大筆錢才能安排得妥當。他很發愁,幸好契機來了,他韜光養晦隱忍多年,父親漸漸地對他很放心,連最隱秘的謀逆都不避他——他們是看準了他是被豢養了被腐壞了,翻不起浪花了嗎?
靜妃愛慕豪氣雲乾的英雄,而越天雲長得孔武有力,於是一拍即合,七歲的康王實則是越天雲的親生骨肉,他們瞞天過海暗度陳倉裡應外合,妄圖早點將皇帝轟下臺,從此江山易主,改為越姓。
這是越天青小南瓜歐陽交換的最驚人的秘密。越家是在謀逆,若事成,他無非是個不景氣的網頁,搞不好皇帝越天雲擔心他,找個理由殺了他,然後又推給一樁意外:;若不成,他身為越家的一員,會被退出去砍腦袋——橫豎都得死,他為何不徹底劃清界限,一走了之呢?
歐陽是個生意人,他從十一歲開始,就為家族斂財無數,憑了區區兩座綢緞莊和三千兩黃金,他真去了只有和夏家皇朝的喘息之機。而在舉目皆陌路的都城,越天青改名換姓,低調而淡定地做一個儒商。
世間再無越天青,從此她姓甚名誰,無人得知。
我聽得兀自驚心,那個有著鹿一樣圓眼睛的青衫人,他待我如真正的自家人,背後竟也有著傾斜的往事,跟阿白的很相似,悲苦相當,結局卻大不同。
誰人能跳出三界之處?
歐陽是在前往澤州的路途中想通整件事情的,卒不按他的安排行事,必有內幕。這本是一位忠肝義膽的親信,但何以帶走了迷局中的那盞燈?草民小明,是一把人人爭奪的鑰匙。她的重要性,越家知道,阿白知道,卒也知道。
他們知道,是為了將她當成撒手鐧來用。越家,阿白,都是為了天下,那——卒呢?
三年前,歐陽前往西南收茶葉,在路邊的茶攤歇腳。他這個人最喜華服,走到哪兒都穿的不差,一夥賊人劫了一趟瘦鏢,正罵晦氣呢,看到了他,眉頭一喜,撲上去搶劫。
歐陽武功一直不大好,帶的幾個隨從雖然功力不錯,但經不住對方數十人的圍攻,眼看要吃虧,在一旁喝著粗葉子茶的卒悶聲不語,跳了出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卒一劍光寒,風捲殘雲地幫歐陽收拾了賊人。歐陽瞧他喝的是劣質茶,將包袱推過去:“給你。”
包袱裡是他此行所有的盤纏,價值非同小可。但卒卻推了回去,只問他:“有肉吃嗎?”
這個身懷絕技的藍衣人餓了三天。他師從一位無名無姓的世外高人,師父仙去後,他獨自下山遊歷,除了殺人,他什麼事都不會幹,寡言少語,連看家護院工作都沒找著,飢腸轆轆,空負絕學。
明珠蒙塵龍泉夜吟,歐陽愛才,將他呆在身邊,一晃三年。三年間,卒兢兢業業忠心不二,是歐陽最稱心的利器。但就是這柄利器,自作主張地帶走了小明和她的爹孃。歐陽沉思著,一雙眼瞳深如滄海:“他此舉有何用意?我找不著他,又記掛你們,還好,你在這裡。”
八千里路雲和月,他暗夜疾行,累死了一匹馬,只為趕來看我一眼,知道我安然,一顆心就放下來了——公子,告訴我,可是這樣?
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