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爾
1990年11月27日。聯合國安理會第678號決議:如果伊拉克在1991年1月15日之前不撤出科威特,安理會准許採取“一切必要措施”。
離聯合國決議規定的期限還有一個星期,英、美、法各國駐巴格達使館都加強了戒備。美國使館圍牆上新加了蛇腹式鐵絲網,大門緊閉,聽任圍牆外口號震天。
1月7日,分社英文記者李大偉和我還有一幫記者擠在美國使館門口,請求採訪美國外交官。可直到中午11點,我們才獲准進入使館大門。
門房不許背相機進去,我奉命將器材交給一名海軍陸戰隊隊員。所有記者排隊魚貫而入透過安檢門。過道里,一名戴太陽鏡穿海魂衫的大鬍子操縱著六臺監視器。我們奉命在一樓簽證廳坐等。這裡新置了三排長椅,兩名使館工作人員居高臨下警惕地注視著入座的十幾名記者。大廳左側是簽證繳費處,中間用英文寫著“這裡不辦理經商、留學、旅遊簽證”;接著是一行漂亮的印刷體“歡迎來美國”;其下是一幅巨型美國地圖;右側有一個大箭頭“聽到喚你名字時,請穿過大廳去見露絲”。
11點15分,我們奉命跟一個身著筆挺西裝的男子走,穿過一層的一個工作室,兩名婦女正在用兩臺檔案粉碎機銷燬檔案。兩名伊拉克垃圾工正在將粉碎的紙屑裝入垃圾袋。我粗粗一數,已堆起了九個,還有兩個正在裝。
二樓大使辦公室門上掛了一個半米大的美國國徽,女秘書正坐在門口的皮轉椅上緊張地打字,一頭金髮在門外射進來的燈光下飄拂,猶如黎明時的曙光。我朝她笑笑,翻起她的胸牌,上寫“米勒小姐”。米勒小姐身後,掛著一幅挺大的薩達姆卡通畫,畫中的薩達姆被人從椅子上掀翻在地,透著美國人的天真、隨和與霸氣。
美國駐巴格達大使已經回國,在大使辦公室接見記者的是臨時代辦威爾遜,他正坐在一張大沙發上,手託一大杯礦泉水。代辦身後有一個巨大的阿拉伯大古董櫃,鑲著鏤花的金屬片。櫃上擺著枚迫擊炮彈,彈體上塗滿了各色油彩。靠牆的高桌上擺滿了大使家人的照片,還有一張巨幅的性感小貓瑪麗蓮·夢露的照片,照片經電子分色處理,臉部顏色簡化到黑、紅和深綠。與其相對的牆上是紀念美國什麼博物館200週年的招貼畫,畫面雜亂,我只能分辨出手指前方的肯尼迪、正在著陸的82空降師傘兵和一頂穆斯林小帽;大片的紅、綠、藍色充滿了畫面。大使的辦公桌空著。皮轉椅旁是一面美國國旗,旗杆頂端是一隻展翅的金色白頭鷹。當一位白人記者問:“美國使館與一個月前相比有什麼變化”時,代辦懶洋洋地答道:“我知道的唯一變化是,一個月前我們有40多名工作人員,而現在只有5名。”另一位記者又問:“你對昨天薩達姆的建軍節講話有何看法?”代辦面無表情:“當時我睡著了。”接著,他揉揉眼睛:“直到今天早上我還沒睡醒。”
1月13日22點10分,當面帶倦容的聯合國秘書長佩雷斯·德奎利亞爾出現在薩達姆國際機場貴賓樓入口時,等了一天的200多名記者蜂擁而上,當局不得不出動軍警。
身穿呢大衣的德奎利亞爾表情憂鬱,說話略帶口吃,他只用英語簡述了他此行的使命,沒有人翻譯。站在他左側的是伊拉克外長阿齊茲,身穿黑大衣,面帶訓練有素的微笑。五分鐘後,德奎利亞爾消失在會議室右角的一扇門後。發瘋的記者衝上去,但馬上被身材高大的軍警驅回。記者們齊聲用英語朝阿齊茲大喊:“戰爭要來臨了嗎?”阿齊茲不作回答,依然面帶微笑,在一群著暗綠色軍便裝的持槍警衛護衛下,鑽進一輛黑色賓士揚長而去。
入夜,機場至巴格達市區的高速公路實行區域燈火管制。路旁滿是手持AK步槍計程車兵和縮在灰色蘭德羅孚吉普中的共和國衛隊。我們